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草原的臂膀

1999-08-19 来源:光明日报 杨盛龙 我有话说

十六的月亮斜挂在西边天空,草原上祭敖包的酒气熏得满天的星斗隐去。随着圆月西沉,草原坦荡的胸怀、驼峰般凸起的胸肌、强劲的臂膀渐渐明晰,一片蜿蜒起伏的群山升起来,升起来。

那不是连绵的山岭,是草原那达慕大会上摔跤手们臂膀搭臂膀的众志成城。

万人云集,观看,助阵。众多摔跤手身着袒胸露臂的叫做“昭得格”的熟牛皮摔跤服,挥舞着臂膀,以雄鹰展翅英姿,在悠长的呼号和浑厚的歌唱声中跳跃上阵,像雄狮猛虎,以排山倒海之势,踏得草原颤抖,震得山摇地动。摔跤手一个个膀阔腰圆,随着刚健的跳跃步伐,展示雄健的臂膀及其健壮的体魄。摔跤,一座座大山两两壁立,力的较量,意志的角斗,技艺变化多端,臂膀的架、顶、推、拉、压、摔起至关重要的作用。这种被命名为“中国式摔跤”的角斗,没有时间限制,精彩摔跤比赛往往不是很快就把谁摔倒,而是长时间的对峙,臂膀拧着臂膀,两人都喘着粗气,四目喷射灼光,肩头凸起的肌肉随着起伏。两山对峙,有空间的占据,在蓝天背景上树立一幅力与勇的永久的雕塑,时间是永恒的。

那达慕好汉三项竞技摔跤、射箭、赛马,都是臂力的较量。弯弓射箭,先得有过人的拉力,猿臂满弓,拉放自如,跑马射箭,百步穿杨。练射增强臂力,取胜全靠臂力。蒙古族精骑善射,对赛马进行精心的调教,讲究把马匹调控得“脂膏凝聚于脊,其腹小而坚,其臂大而实”。驯烈马,双手勒马,双臂强劲,最需要臂力、勇气、技术和毅力。越是烈马,越想征服它,烈马如奔腾的河水,骑手展臂飞跨,就是一桥飞架。骑马放牧,挥动套马杆,整个草原都在举手展臂之间。跨马轻骑,悠闲地漫步在草原上,昂首挺胸,晃动着肩膀,满心怀骄傲自豪都在轻松抖动的不言中。飞马奔腾,疾如箭簇,马背上的骑手,上身前倾,低俯着头,两眼直射前方,肩头前挺,手握缰绳,风驰电掣。

草原的胸怀广阔坦荡,养育着草原儿女。草原的臂膀刚强坚挺,任尔狂风暴雪,巍然挺立。

蒙古族雄居于塞北草原,大山般雄伟,草原般坦荡,面对暴风雪的横吹斜打,大山般的臂膀适于抵御,宜于进击,如雄鹰搏击长空,似骏马驰骋疆场。南方民族特别是山区少数民族,生活在道路崎岖的深山峡谷,世代肩挑背负,受到来自环境和生活的重压,受力的肩背如扁担般的韧性。北方草原马背上的游牧民族,一副草原般坦荡的胸怀,山梁般强健的臂膀,张开双臂,抵挡风雪,强劲如乒乓球拍的接、抵、推、拉、扣,激烈似足球赛场的奋勇角逐。连打草也是那样地挺胸亮臂,挥舞长刀,一把一把,挥挑起边关的冷月。

蒙古族舞蹈以雄健飘举为主导风格,其中最典型的是抖肩动作。绝大多数民间舞蹈和创作作品都有甩臂、展臂、耸肩、抖肩、拉肩、揉肩、双臂的灵活扭摆等动作,显示出北方大草原的雄伟壮阔。蒙古族民歌是那样的节奏舒展,音调高亢,气势广阔,内在深沉,歌舞相配,展现骏马奔腾和雄鹰展翅般的豪迈。女子“盅碗舞”,着力表现蒙古族妇女端丽娴静、柔中带刚的性格气质和柔美典雅的情趣,在高亢激烈的音乐节奏中,软手摇摆,挺胸抖肩,展示民族的胸怀和意志。男子群舞“奔腾”,音乐铿锵,动作激昂,一派万马驰骋草原的壮阔气势,以下肢大幅度圆线条动作,与上身拧身后仰、双手勒马的动势相结合,显示时代在飞腾,充分展示蒙古民族英勇顽强的拼搏精神和坚韧不拔的坚强意志。

草原壮阔博大,可以抵御一切狂风暴雪。草原马背民族的美,美在肩,在于坚强的抵挡和英勇的进击。

由蒙古族人的臂膀,让人想到大兴安岭、内蒙古高原、三北防护林的雄奇壮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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